四十年前,大家从温饱起步。人人鼓足干劲,低头拉“车”抬头拼搏上大崬。有多少人卖掉村中旧烂房屋,加上积蓄和谨慎的几年按揭,买下商品楼。或一砖一瓦盖起小楼成一统。不求虚荣奢华,不投机不冒进,实打实地过日子。虽然没有发大达,但无债一身轻,吃多点吃少点穿普通点,没有焦虑失眠和失落,这种穷人除了笨呆还是有生活的精面。
有些人有钱就花心变坏,又想大展拳脚,四十岁财务自由,满满的自信进入股市,进入高息揽存,谨慎的人余钱全投入,进取的一于借债押房缸瓦全打老虎——尽此一煲,瞓身求大富。人云亦云“你不理财财不理你”。终于恰得其反,损手烂脚周身唔掂仲衰过旧时。这类谷成肚气的穷人也时有所闻。骗子老千杀熟传销固然可恨可诛,但自己也要醒醒定定别舂瘟鸡,富贵梦并非咁易成真。
这类人有瓦遮头好手好脚的,勤恳地做着蓝领,为家为国添砖盖瓦。亦有许多所谓自嘲“贱骨头”的,劳动的惯性不因开宝马,做多幢洋楼业主而放软手脚做闲人,所以南番顺有一道独特风景线,开宝马返工做保洁,厨工,或公交司机。但许多的盲目与短视,也成为潜在的困惑和浮出的社会问题。这些问题发酵下去,终一日会有大动静。
最近的一单社会新闻,基层的两姐弟,终日无爱无温暖陪伴和关怀引导,只有最基本的温饱供给,酗酒的父亲对孩子的学业,成长一问三不知,无奄鸡笼的家中孩子天天四处晃荡。寻找猫狗做玩伴,终于牵一条邻家的大狗没牵牢,狗绳绊跌老婆婆重摔后老人死亡。估计这童年阴影的后遗症,会并发许多大小问题于今后的生活,甚至堕入世袭贫穷的沼泽中。
这如今孩子不穷的或父母重视的,谁不排满了学习活动和兴趣班活动或旅游活动?这家如此放任和忽视孩子,只顾自己酗酒,难道不正因为穷而导致无知无畏?这情况延续下去,你不细思极恐吗?
这几廿年改开的成果,让百姓松绑不折腾,物质从奇缺到丰裕,越来越重视各类安全,重视平恒均衡和科技,百姓是很有盼头和希望的。纯良的百姓乐于趋文明避野蛮,面对一个个硕鼠赃款赃物黄金情人都超常的祸害,百姓一样理性冷静,这样的百姓,真值得珍惜。谁不想富裕丰足?不要忧柴忧米不被欠薪走数忧病返穷,这些一等一的优秀百姓就一定会创锦绣文明!
小时候穷日子也过得不悲观,现在回忆回望时也只是一笑置之。从我懂事起,生活和广大街坊一样,温饱靠计划配给票证制。那时候大家不会天天愁眉苦脸,总是坚定相信明天会更好。那时许多同学一大窦兄弟姐妹,他们比我家更穷。他们也不悲观,不会去跳楼跳桥。兄弟姐妹同心合力,做工副业加工,拆威士糊纸盒钳匙练钉本子……后来学校劳动课也有这些项目。多少同学仔已经是熟手技工,成为劳动小标兵。放学就边灭苍蝇边捡菜叶回家食用和喂鸡,只有菜瓜大造滥市时,菜瓜论堆推销,一角钱10斤多他们才买菜。
我们这类穷人家,肉票鱼票每周末或月尾,家长都舍得买给我们解馋顶瘾。但多兄弟姐妹的很多更穷之家,却把票证拿到西门口或烂马路「中山八路」鬼市中卖钱或換成粮票,贴补空空的钱包和米缸。那年头这些大窦鸡之家的小伙伴们,一年中过年中秋国庆有肉吃,其余时间月过月都不沾肉味。那时有忆苦思甜教育,煮忆苦餐是必备节目。同学们摘野菜,抓蟛蜞田蚊鱼花手巾小鱼,虾毛一大桶。洗干净野菜放些少米熬成无米样菜粥,煎了小鱼虾毛蟛蜞放进粥里滾一下,忆苦餐就开吃了。大窦鸡家庭的同学说真好吃,个个三碗不过岗,老师都哭笑不得。
大窦鸡之家,孩子都各有小算盘小心思。都竭尽全力摆脱窘境。这些孩子将来变得豪迈有理想情操还是自私贪腐?与他们受到的家教密不可分。我下乡之后,亲眼亲耳观察到部分家长们一再狙击忠诚和守信的价值观。他们总是自艾自怨和批判孩子的忠诚老实,说的金句威力大过天天读。“忠忠直直终须乞食……乜生得你咁钝?记住要打铜偷铜,打铁偷铁……在家要食君之䘵担君之忧,出外就五成当十足,懒理佢崩……”这就是日常农戸教儿女的常态,大同小异。
试想一下小朋友在校学的正念多么苍白和离地,亦佐证了什么特殊材料锻造的权力,他们的馅料土壤的强大足以精准拉大贫富的悬殊,击溃所有宣传栏写的核心价值观。
在某些几乎是主流的认知中,财富就是等于很多钱黄金和物业,无论头脑多么空虚自私猥琐,眼光胸襟多么浅窄浅薄,有钱就是可做踩别人的人上人?再加上寻租到权力,就是操穷人们生杀大权的生阎王?尽管许多人痛心疾首,但事实如此。
2003年时,先父忽然开口讲我阿爷。我都50几岁了,阿爷阿嫲只是两个虚幻名号。出世前阿爷阿嫲都相继升仙,我对他们一无所知。五十三年中,有二十一年与父亲形同陌路,如今照顾他的晚年,可以和气说话了,其言也善,可信程度高。
他说,阿爷40岁前基本做个伙头班的头头和买手,带住伙头班似吉卜赛人般事头差遣去哪儿做几长时间都不能自主。时间长阿嫲就带儿女跟住他租屋住,阿嫲是个极有主见、才貌俱皆的女子。打理得丈夫儿女有纹有路。有一年阿爷不知赌番摊还是买字花中了大奖,阿爷望见属于自己的一马车麻袋套蓆袋的银元傻更更手足无措,好在阿嫲淡定又够台型,几大福气都受得起。她立即订做一个坤甸大木箱,内层是包锌铁,木箱包铜边角,几把大锁把银元锁牢,日夜都把箱当桌当床。
回广州买下早就心仪的东皋大道的两幢俗称两合掌的双连唐楼,过上宽裕有闲的日子。请了佣人,开了间大大的海味杂货铺,姑妈出阁,姑丈是县长。那是广州准备进入陈济棠时代,先父及他的弟妹就读最好的学校,先父读的是圣三一。阿爷每日只需落足眼力进些好货,睇住伙记和账房先生做事,自己摸着茶壶酒壶,就是悠闲的一天。这个时期是广州人最津津乐道的好时光,阿爷阿嫲由俭入宽裕的好日子。
1937年卢沟桥的枪声,让全中国顿失安宁和家园,阿嫲立即部署逃难返曲江那头的家乡。修好间旧屋,开返些杂货铺,安顿好一家人的战时生活。阿嫲人面活又有县长女婿的人脉,杂货铺来帮衬的战时官兵生意唔忧做,后来又来了飞虎队员支持抗日,阿嫲有多个抗日的飞虎队员契仔,凡来帮衬一律半送半赠。
有惊无险有辣有唔辣捱到1945年萝卜头投降,阿嫲立即班师返广州,幸东皋大道的屋舍损毁甚微。阿爷阿嫲又过返悠闲放松的安定生活。姑丈抗日积极有功成接收大员,带着我先父出身做助理。
先父白净青靓、灵牙利齿、话头醒尾,四出接收国有资产兼劳军,上峰见佢年轻有为做事交带,还任命他代理短期佛山警察局长之职。1949年大环境逆转,姑丈安排转移离开。明知阿爷阿嫲舍不得那合掌之楼,所以建议就近速去香港。阿爷阿嫲果然不肯,姑丈只好十五十六也顺着老人家。
其后各种运动汹涌而至,姑丈劳累惊吓之下猝死了,又惊吓得阿爷、阿嫲先后离世。一时间三个顶樑柱垮了,姑妈带着两个未成年的表姐,先父和三叔当时正准备先后结婚,喜事在凄风冷雨忐忑中草草举行。
一头有纹路的家散了,大难临头各走各路。这些全发生在我未出世之时,后来父母长期不和,家运一直倒霉。开米铺遇统购统销,开文具铺遇公私合营。1952年遇贼入室偷抢,母亲外婆1948年获补发的11年薪酬及贵重物品四季衣服失窃大半,连我和二弟的几罐奶粉都不放过。从此我们正式步入靠工资生活的穷人阶层。
先父在1958年前已经离家与先母分居,至1964年与先母正式离婚。单亲家庭穷上加穷,1968年我上山下乡后,母亲还要接济我。直至1979年11年后扎根知青之家才能温饱基本自给自足。改开之后南番顺活络勤力的农民八仙过海,分到的责任田租出去,自己做工副业,基建跑运输,开饮食开厂三来一补引资加工……总之这方水土的人如有神助,无论朝种树晚介板还是长做长有,家家都得温饱趋富裕了。
贫穷不是罪恶,是原罪?连温饱都无法保障的时候,人比动物还贱。广府有句老话形容人穷志短的无奈:你托得只牛过涌又如何?你连为儿女交学费都无钱,水浸眼眉啦你……折腾、绑死、一刀切、毁坏大自然,乱说昏话出昏招……切低高佬就矮佬,斩去千里马的脚造“马龟”,贫穷就会如影随形挥之不去。不贪不懒、人尽其才,何愁不斩穷根?至于先使未来钱好还是度住头脚买鞋帽好?冲浪好还是㩒地游水好?这是代沟了。
贫穷或富裕都是人类所作所为,样样无悔也千万别返贫无悔呀!越来越多人认识到,富有在物质只是浮云,心中富有才是真的,才不惧物质的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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