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衬字,就是在词里没有实际意义,仅表示一定的语法意义或者修辞意味的字眼。广州话的形容词衬字,加在有实际意思的形容词词根上,成为一种生动形式,不但加深了所形容的程度,说起来还抑扬顿挫,有一定的韵律。主要说一下ABB(A系形容词根,B系衬字)这种形式,先看例子:

嗰个臊虾仔肥嘟嘟[düd7düd7]噉好趣致,阿爷阿嫲睇住笑到有牙冇眼咯。(那个婴儿胖乎乎的很可爱,他爷爷奶奶看着,笑得只见牙齿不见眼睛啦。)

这里“肥嘟嘟”之所以生动,是因为“嘟嘟”透露了一种难以言传的“健康可爱”。如果说“嗰个臊虾仔又肥又趣致”就没有那种生动感了;又如果换成“肥腯腯[ten4ten4]”,马上给人一种又笨又腻的感觉,这个是用来形容那些很不灵便的胖子的,当然,“肥腯腯”加深了“肥”的程度,又是另一个语境下的生动。

普通话形容词也有这样的情形,譬如“红彤彤”、“硬梆梆”、“圆滚滚”、“滑溜溜”等等,它们的衬字亦有相同的语法、修辞功效。不过,广州话用的衬字是有其独特之处的,讲成“红当当”(后一个“当”读如“荡”音)、“硬掘掘”、“圆碌碌”、“滑捋捋[lyd7 lyd7]”,我们完全可以在这些衬字抑扬顿挫的读音里便品味出其形容的程度以及生动出来。

印象中,广州话形容词ABB的形式比较起普通话多而且独特,很多在普通话形容词中有同样形式的,也有在普通话里找不到同样形式的,譬如:

普通话有同样形式的:(括号内为普通话形式)

红当当(红彤彤);白蒙蒙(白茫茫);白雪雪(白花花);黑鼆鼆[meng1 meng1]、黑麻麻[ma1ma1] (黑黝黝);黄禽禽(黄澄澄);硬掘掘[gweg9 gweg9]、硬崩崩(硬梆梆);圆碌碌(圆滚滚);滑捋捋、滑潺潺(滑溜溜);肥嘟嘟(胖乎乎);肥腯腯(胖墩墩);瘦蜢蜢(瘦嶙嶙); 生勾勾(活生生);戆居居、傻更更(傻乎乎);静幽幽、静嘤嘤(静悄悄);热辣辣(不是形容眼神的,热腾腾);冻冰冰(冷冰冰) ;酸微微[mei1 mei1](酸溜溜);空寥寥、空框框(空旷旷);臭亨亨、臭崩崩(臭烘烘);凉浸浸(凉飕飕);焮[hing3]合合(兴冲冲);腍[lem4]啤啤、腍谢谢、软乃乃(软绵绵);干增增(干巴巴);黐立立(黏糊糊);乱立立(乱糟糟);巢掹掹(皱巴巴);呤[ling3]腊腊(明晃晃);重狄狄(沉甸甸);湿立立(湿漉漉);新咵咵[kwag1 kwag1](新崭崭)

普通话没有同样形式的:

实刮刮[gweg9 gweg9](很结实、密实) ;韧黐黐(很有韧性);静鸡鸡(偷偷地、悄悄地);青哔哔[bi1bi1](很青涩);嚡[hai4]拾拾(很不光滑或味道很涩);齐葺葺(很整齐);蒙查查、懵盛盛(糊里糊涂);脆卜卜(容易折断);盲舂舂(很莽撞);淡茂茂(淡而无味);死咕咕(半死不活);烂溶溶(十分破烂);乌卒卒(浅黑色) ;乌啄啄[deng1deng1]、乌垂垂[sê4 sê4](糊里糊涂);多箩箩(很多);扁坺坺、扁切切[ced9ced9](非常扁);散修修(十分散乱);奀支支(很瘦小);长拉拉[lai4lai4](很长);慌失失(很慌张);嬲爆爆(非常生气之状);杰澾澾[tad9 tad9](很粘稠) ;高栋栋(很高大);矮德德(前一个“德”读如“啲”音,非常矮小) ;胀卜卜(十分膨胀);大拿拿(数目很大);攰[gwi6]乃乃(非常疲倦);甜椰椰(很甜);酸澹澹[dem1 dem1](很酸);苦刁刁[diu1 diu1](味道很苦);老讫讫[nged9 nged9](很老);密质质(密密麻麻);胺[ngad8]堪堪(形容尿很臊)

广州话形容词ABB形式有时还可以变为BBA的形式,语法、修辞效果都是一样的。譬如:

掹掹紧(很紧);卜卜脆(容易折断);浸浸凉(凉飕飕) ;啰啰挛(心情不平静);腊腊呤(很锃亮的样子);禽禽青(很匆忙、很毛躁);急急脚(匆匆忙忙);失失慌(很慌张);立立乱(乱糟糟);塌塌掂(很合适、很契合、很满意); 阴阴冻(有点寒意);逼逼夹[gib9](很拥挤)

广州话形容词还有A-BC(A是词根,BC是两个不同的衬字)的形式,这在普通话很罕见,亦与ABB的形式有同样的语法或修辞效果。譬如

花哩辘(花花绿绿的);黑眯鼆[mi1 meng1](黑黝黝);光劣脱[lyd7 tyd7](光秃秃);阔哩啡[le4 fe4](很宽);尖笔甩(很尖);直笔甩(笔直的);圆揼朵[dem4 dê4](很圆,圆滚滚的);倔擂锤(钝而不尖利)

更有少数的A-BCD形式。譬如,普通话“黑咕隆咚”、“黑不溜秋”,广州话说“黑古勒特”;普通话“皱巴巴”,广州话说“巢眯妈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