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以为,喜欢历史的人都是爱做梦的。以前看弗洛伊德的书,好像有这么一说:人的梦都是黑白的,没有色彩的。害我每天早上起床,都要努力回忆一下昨晚的梦到底有无色彩,但这么多年了,竟一直未能确认。
弗洛伊德
历史和梦境一样,前人做的事,都成了今人的梦。在梦中,有我们自己的影子,有我们平日收藏很深的喜怒哀乐。瘫子在梦中飞奔如风,衰翁在梦中重新做爱,丑妇在梦中变得美若天仙。读史何尝不是这样?借古人的酒杯,来浇自己之垒块。
若问为什么要读史,理由大抵都很堂皇,诸如温故知新、传承文化、提高修养等等,我倒没有那么大的想头,我只觉得在历史中,可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而这种新鲜空气是现实生活中的稀缺品。当城市已经变成高楼林立时,看一看还没有高楼之前的老照片,想象自己行走在那样开阔的天空下,总能得到片刻美梦的快感。
毕加索《格尔尼卡》
如果梦都是黑白的,那么历史也是黑白的,全在白纸黑字之间。黑白的力量可以很大,所以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但如果遇上“我死后管它洪水滔天”的乱臣贼子,也会失效。做梦有时把人吓醒,醒了之后,揉揉心口,还不是继续倒头大睡吗?
读史和解梦差不多,同一件事情,可以解读出千差万别的意义,以至于有人愤世嫉俗地说:“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但怎么打扮都不要紧,小姑娘还是小姑娘,不会因别人的打扮而改变。如果你以为把她打扮成老太婆,她就真会变成老太婆,那你是太高估自己的本事了。但通过释梦,却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内心世界;看他怎么打扮历史这个小姑娘,也可以看出这个人的内心世界。
许多人以为,一说历史就是一脑门的家国情怀、民族大义。不妨想一下你现在的日常生活,包括你的上司、下属、亲朋戚友,有几个是整天家国情怀、民族大义的呢?历史,不也就是古人的日常生活吗?当然,会有家国情怀、民族大义,也会有市井情怀、个人小义,全炒成一碟,这才是真实的历史,才像我们凡人该做的梦。
中国有“以史治国”的传统,历史学从来都是一门显学。梁启超甚至认为史部的书籍是国学最主要的部分,时至今日很多人喜欢写史、读史,书店里的“史书”汗牛充栋,良莠不齐,尤其以近现代史的书最多。我经常买了几本历史书,晒给朋友看,得到的评语总是:“这几本书嘛,写得一般,不够全面,不够客观。”我并不气馁,因为我本来就没指望买到“全面,客观”的书,甚至从来就没指望过有这样的书存在。一本书就是一个梦,一百本书里就有一百个被打扮成不同样子的“小姑娘”,读史岂不快哉!
我读史或者写史,并不指望乱臣贼子惧,能够在梦中能伸一伸脖子,挺一挺腰板,舒展一下手脚的筋骨就行了,想象一下原来我可以这样活着,以及我为什么不能这样活着。等到大梦醒来,黑夜褪去,东方泛白,睁眼一看,这世界或有了色彩,也未可知,就像那句风行一时的话所说:“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小知识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1856年5月6日—1939年9月23日),奥地利精神病医师、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学派创始人。1873年入维也纳大学医学院学习,1881年获医学博士学位。1882—1885年在维也纳综合医院担任医师,从事脑解剖和病理学研究。然后私人开业治疗精神病。1895年正式提出精神分析的概念。1899年出版《梦的解析》,被认为是精神分析心理学的正式形成。1919年成立国际精神分析学会,标志着精神分析学派最终形成。1930年被授予歌德奖。1936年成为英国皇家学会会员。1938年奥地利被德国侵占,赴英国避难,次年于伦敦逝世。他开创了潜意识研究的新领域,促进了动力心理学、人格心理学和变态心理学的发展,奠定了现代医学模式的新基础,为20世纪西方人文学科提供了重要理论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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