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复工日的到来，返程务工人员的增多，用官方的话来说，疫情防控工作已经进入到了“攻坚阶段”。

相信很多返穗的人都能感受到，近来广州的基层防控工作一天比一天抓得严。

各种各样的“形式主义”也开始抬头。最典型的，莫过于把疫情防控做成了“填表防控”。

填不完的个人信息

近来，广州许多小区、园区、城中村都实施了封闭管理。在笔者居住的城中村，除了本村村民、租户之外，其他人员一律不得进入。

昨晚深夜，房东给笔者发了一个村委颁布的紧急通知，让我们赶紧上报个人信息，说是为了方便管理，要办理临时通行证，以后凭证出入村子。

他发来了两个二维码，让我们扫码填写。其中一个是“穗康”，另外一个则是街道临时制作的小程序——“xx（街道名）健康”。

“穗康”大家已经很熟悉，无需多言。但让笔者感到奇怪的是，扫描另外一个二维码后，里面需要填写的信息几乎与“穗康”完全一致。房东说这是用来核对信息的，“村委已经在通宵加班，今天填完，明天就能拿证。”

早在春节期间，笔者就已因为“接到上级要求”向村委上报过个人信息，后来便不了了之。如今为了办通行证，又不得不再次填报。

今日一早，笔者前去村委领取通行证。现场有一块白板，上面贴着领证人员的名单。村民、租户先要找到自己名字，记住编号，然后排队领取通行证。

在专家千叮万嘱大家不要出门聚众的当下，我们几百个村民、租户正为了一张通行证聚集在了一起。

聚集查看名单的村民、租户。

奇怪的是，现场有很多已经在线填了信息的人，在名单上却找不到自己的名字。询问村委，先是让我们咨询来穗人员管理中心，又是一轮排队过后，很多人却被告知：“网上没有你的信息。”有人咨询如何处理？——“这个不知道，去问外面村委的人吧。”二问村委时，笔者被一位大叔怒吼：“填多几次！” 

我们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场面一度混乱。后来，工作人员不经意讲出了这场混乱的根本原因：“xxx昨天没有把数据导出来……” 

村委的解决办法是让我们写下自己的姓名、身份证、电话号码，后续再通知领取。再后来，不管线上填没填写，来到现场的人都要用纸笔再填一次个人信息。

也就是说，为了这个“通行证”，同样的信息，我们前前后后至少填了4次。

“填表办证”现场

根据村委发布的通知，此次通行证的办理时间是2月10日～2月13日，领证时间是早上9:30至下午15:00，逾期不候。

因为有一些外地租户没有回村，现场有人代亲友咨询延迟返村的人该如何操作？得到的答案模棱两可：“现在办的都是已经回来了的。还没回来的到时候再安排。” 

这答案乍一听还挺人性化，但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不对 。

推出通行证的初衷是为了限制外来人员进村，但既然现在没有办法统一办理，统一管理，那是不是意味着日后有人可以以“当时没来得及办理”为由进村？那今天许多人冒着危险前来排队填表的意义又何在？

更奇怪的是，作为一个被街道办写进红头文件的硬性规定，却连最基本的通知、解释工作都尚没有做到位。

有商铺老板向笔者表示：“知道有这件事，但没有人跟我们谈这些。”而他本人，则根本没有去办理通行证的打算。

“填表办证”现场

形式主义的根深蒂固

这件事情后续将会如何发展目前还是个未知数，但在笔者所在的城中村，填表办通行证这件事情已经激起了村民、租户的群愤。有人控诉组织混乱，有人不满效率低下。

从社交平台上的一些讨论来看，笔者今天的经历，在广州的很多城中村、小区、园区都正在上演。

大家吐槽最多的是反复填表，填完了市一级的，要填街道一级的，填完街道一级的，还有园区、公司一级的；如果说层层管控尚可理解，但每一级的防疫责任主体要求反复填表，则让不少人烦不胜烦。

某园区孵化器楼下的填表区

不是填表不重要，严峻的疫情态势下，监测、排查预警的确需要落实到个人。

但令人困惑的是，那些反复被要求填写的姓名、身份证、电话号码，难道就没有办法形成一个统一的数据库，按需调取？

疫情防控工作开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如果说初期的混乱还有情可原，为何直到现在仍然出现不同部门征集相同的信息，同一个部门反复征集信息的情况？

在数字化技术如此发达的今天，各种各样的纸质表格为何仍层出不穷？

笔者曾与朋友讨论过这个问题，朋友戏言：“网络是很方便，但不好向上级‘呈现’。” 用另外一位在黄埔基层当公务员的朋友私下向笔者吐槽的话来说就是：“上面每天都有政策下来要我们去落实，很多东西都要拍照反馈，通报自己的执行情况，我们也很无奈。” 

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疏导、管理、服务……太多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事情，需要基层干部去亲力亲为。但填表防疫，确实也是当下很多基层干部的无奈之举。毕竟，他们也只是上级意志的执行者，哪怕背负着“形式主义”的骂名，都要完成任务交差。

一次疫情防控，暴露出政府治理水平的短板，以及“形式主义”的根深蒂固。

填表也好，大拉横幅喊口号也好，形式化、表演化的“防疫”，不只浪费宝贵的社会资源，对于疫情的管控也有害无益。

广州市内随处可见的“防疫”横幅

不久前，人民日报、新华社等媒体都不约而同地痛斥了“填表防疫”，中央也发话了，“要杜绝形式主义、官僚主义”。

但痛斥过后，该填的表，每天仍会如期而至。

撰文 | JASON

编辑 | P.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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