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契”字,大家就会想到房契、屋契、地契、田契,还有旧社会的卖身契等,这些都是经常使用的词句。但在粤语中,“契”还有另外用意词句,是普语中没有的,这些词句中不少带有贬意。

      粤语有契爷、契妈、契仔、契女、契哥、契家姐和契妹,(粤语的“契”是认“干亲”的意思,分别是干爹、干妈、干儿子、干女儿……的意思),唯独没有契弟,而只有契细佬。契弟原本也是干弟弟之意,但这种用法,现在已没有人用了,而且还很忌讳人家讲自己是契弟。因为“契弟”已经是含有另一种意思的了,它已是广府人骂人时用语,虽然它不是粗口,但它是一句带有侮辱性的话。

粤语趣谈:广府话中的“契” || 李海明

    这是为什么呢?原来是有一段古的。话说清代末年,在广州西关光雅里一带,有一种专为人家做红白二事服务的职业,叫做“堂倌”。“堂倌”分男堂和女堂两类,男堂是由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去担任,主要就是服侍那些女眷女客。虽然他们都是男人,却以姊妹相称。这些人,人靓白净,皮光肉滑,搽脂荡粉,个头梳得腊腊令,带一个大金钗,出手兰花指,讲话阴声细气,成个乸型咁,你见到都想作呕。因为收入微薄,他们好多要做兼职。兼职做什么呢?就是做城中那些官太、富婆们的玩物,所谓“做鸭”,你明白的。于是,光雅里就被视作为藏污纳垢之地。遂引申出粤语歇后语:光雅里出世——正契弟;盲公过光雅里——冇眼睇你班契弟。所以“契弟”就已经不再是字面上的意思了,变成一个贬义词,是一个轻微的骂人词,形容被骂者是一个“衰人”的意思。不过,经过多年之后,“契弟”这个词的意思也含糊了,有时在朋友之间讲笑也会用上,骂人的意思也没有当初那么严重了。

粤语趣谈:广府话中的“契” || 李海明

解放前,广州有一绿林头目名叫李福林,系海珠区大塘村人。因他手持火水灯灯筒,乘深夜乌黑之际充作手枪打劫,所以被人叫他做“李灯筒”。后来他结识了孙中山,加入同盟会,孙中山让他用“登同”两字来做别字,以标志他的这段历史。他最喜欢讲“契弟”一词,对手下训话时讲:“你班契弟,係度食,唔好係度屙!”还有一次训话,对下面的将领们说:“你哋呢班契弟,要听我话,我呢,”他转身指着背后的孙中山画像“就要听呢个契弟嘅话”。

      “契弟走得摩”这是广府人经常讲的一句话,是指在危险或不利的情况下,识时务的就要快点走开。这里的“契弟”无贬意,是指不知情势者或愚钝之人。例如:“股票大跌,契弟走得摩!”有时后面还加上一句“唔走冇鼻哥”,意思是再不把股票抛出就亏得更惨了!“契弟走得摩”也可讲成“契弟笛得摩”,(“摩”是粤语慢的意思)。

粤语趣谈:广府话中的“契” || 李海明

后来衍生了“契家佬”和“契家婆”两词,分别是指情夫或情妇,类似北方话中的“姘头”,但粤语中无“姘头”一词。再后来,为了隐晦或好听一些,就把“契家佬”和“契家婆”都简称为“老契”,成为情人的代名词。“老契” 原本的意思是指一种大家都知道的契约,是指双方有干爹妈或干儿女的关系,并无贬意。

      “上契”,俗称“结契家”。自古有之,是人们“六亲”之一。其实就是一种契约,指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结为契亲、干亲、谊亲。说得直白一些,就是以前的认干爹、干妈、干女儿、干儿子等。“上契”也指举行一种仪式,是确定二人双方的义父、义母、义兄弟、义姐妹或义仔等关系的形式。三国时期的刘关张桃园结义也是“上契”的一种形式。

      “契爷”的本意是指干爹、干爸。原先是指按迷信的说法,五行不足的人须吃契爷饭或契娘饭补回来,才会健康成长,才能长命百岁。因此,家有小孩的都喜欢找算命先生算一算,金木水火土是否有缺陷,如有的话要找个契爷或契娘,弥补这一缺陷。认契爷或契娘,俗称“入契”。食契爷或契娘饭还有个讲究:是男孩须认契娘,是女孩则要找契爷。先找人物色好“命相”相属的成年男女,然后买礼物上门求米,如果同意的话,今后就有了契爷契娘契仔契女的名份,一生一世都必须经常走动往来。

      在现实生活中,“契爷”或“契仔”却变成了某些人一种特殊的关系,特别是当两者的身份、年龄悬殊和不同性别的时候,即使不涉及性方面的行为,都难免会被人说闲话,例如“契爷契上床”,“契仔契上床”等。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契爷”居然是“病假单”的代名词。揾“契爷”就是找医生开病假单,只要医生开了病假单给你,你就可以明正言顺不用上班,在家休息一天到几天,当然也有人攞“契爷”是为了偷懒不上班,或偷偷去干私活的。

      这里顺便讲一讲与“契爸”意思接近的 “哎呀老豆”。“哎呀”在这里并非语气词,而是对人物关系的若有所指。“哎呀老豆”原指的是便宜父亲,挂名父亲,不是真父亲,是指老婆和别人生了孩子,却一直认为是自己的,养着个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的已婚男性。到后来,在某些场合,这句“哎呀老豆”又会带有一种轻贱的意思或带有调侃意味。或者指男女二人因某种原因,互认父女,这种关系是非正式的,说白一点就是假的,含有暧昧意,甚至是暗指“契家佬”。到后来,连到“哎呀大佬”、“哎呀细佬”、“哎呀家姐”等也含有类似意思了。

粤语趣谈:广府话中的“契” || 李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