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消失了大半个世纪的男装长衫，近日随着女装长衫（旗袍）的回归而重新受到香港的小众垂青。可惜的是，坊间所见不论是量身订造、现买或网购的男装长衫，大部分跟「得体」和「大气」相距甚远。除了可能因为成本效益、省时省料、将货就价等而美其名为「创新」和「改良」外，最主要原因大概是对传统男装长衫形制和穿衣法则没有认识，并与影视造型和舞台扮相混淆，网上和坊间又互相抄袭，以讹传讹，把原本大气恢弘、温文尔雅的长衫弄得似是而非，甚至满身江湖气。

作者简介：李惠玲，英国牛津大学东方研究院博士、文化及历史学者、香港历史博物馆特约研究员及编校、香港大学专业进修学院「长衫设计及制作证书课程」统筹及导师。

消失了大半个世纪的男装长衫，近日随着女装长衫（旗袍）的回归而重新受到香港的小众垂青。可惜的是，坊间所见不论是量身订造、现买或网购的男装长衫，大部分跟「得体」和「大气」相距甚远。除了可能因为成本效益、省时省料、将货就价等而美其名为「创新」和「改良」外，最主要原因大概是对传统男装长衫形制和穿衣法则没有认识，并与影视造型和舞台扮相混淆，网上和坊间又互相抄袭，以讹传讹，把原本大气恢弘、温文尔雅的长衫弄得似是而非，甚至满身江湖气。

 

继2013年为香港历史博物馆研究香港女装长衫之后，近日正式为该馆展开男装长衫的研究。2017年8月「香港中式长衫制作技艺」登上「香港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但是普罗大众对男装长衫的经典形制和穿衣法则仍然一知半解。仅存的老师傅们即使工艺纯熟，也难免有些盲点，其他人误解就更多了。完整详尽的研究成果只能留待博物馆日后公开，但有关男装长衫的一些基本常识，实在有必要让大众及早认识，以免习非成是。以下八组图片连简要说明，希望有助理解。

 

图一

经典男装长衫形制的珍贵处，是一个世纪以来未经西化，仍然保存传统「五身」结构。右衽，前后幅有中缝，连肩，原身出袖，衫身上窄下宽呈钟形，下摆左右开衩。袖长至手背，衫长至脚踝上约两5厘米最理想，太长不方便上落梯级；稍短亦可以，但只是及膝的话会看来像店小二或堂倌制服。长衫的独特开襟方式—「厂」字襟是千多年前圆领长袍的肩头扣系方式演变和优化而来，有深厚的历史和文化底蕴，凝聚着传统裁缝工艺的智慧结晶。男装长衫舒展大气，没有西服的拘谨束缚。

图二

长衫面料质地用丝、棉、麻、毛不拘，颜色典雅素净、图案简单含蓄为佳。千姿百态的盘扣花纽是女装的专利，男装长衫只用简单的「一字」布纽，以幼细结实为上。立领前方的纽扣一定要扣上，否则便是衣衫不整。著名散文家梁实秋1941年在〈衣裳〉中这样说：「在中装固然比较随便，但亦不可太随便，例如脖子底下的钮扣，在西装可以不扣，长袍便非扣不可。」

 

 

图三

现时女装长衫（旗袍）右衽的襟线有很多种形状和弧度设计，纽扣的钉法和位置也是五花八门。但是，男装长衫仍保持典型的「厂」字襟，開襟方式和喉頭、襟頭紐扣有嚴謹的法度，并非因循造作，而是大有道理。

 

图四

具有力学、美学理据和象征意义的襟头扣系方式：男装长衫喉头和襟头纽一横一直，符合几何构图的协调美，垂直的襟头纽不但有力学的理据和工艺的智慧，还让整件长衫看来更挺拔，代表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其实早期女装长衫即使用盘扣也是垂直的，战后因为演变成立体结构和贴身剪裁，襟头不再单靠一副纽扣固定，于是女装襟线变得自由，即使钉上盘扣也是斜向的，纯装饰。可惜网上和坊间见到的大部分男装长衫也盲目乱跟，不但看来娘娘腔，还让外襟松坠变形，颇为难看。右胁一般钉四副直纽，五副亦可，除了最顶一副45度斜向之外，其余全是横向的。

 

图五

網上和坊間絕大部分是這類罔顧法度的男裝長衫，已達到災難的程度。

 

图六

旧日十里洋场上海一些二流子和小混混，喜欢穿短打开胸卷袖。又有所谓「白相人」，尽管穿长衫也喜欢把袖子连内里的白色短打袖口一并外翻，以标榜江湖气。自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大概因为影视的渲染和误导，竟然很多人都以为这种「洋场恶少」的穿法才是正宗。又如果说这是为了保护长衫衣袖免弄污，难道穿上西装外套后也要把衣袖连里面衬衣的袖子一并卷起来？是不是有点小家子气？

 

图七

今时今日穿衣有自由，但并非表示可以不顾法则。穿西服有严谨法则，中式长衫何尝不是？衣服是重要的文化载体，是我们的第一张名片。穿衣之道和穿衣格调的高低在在反映出对历史文化的认识、个人涵养和品味的高下。穿传统服装更关乎民族尊严，绝对不容忽视。

 

图八

如果不是打算「角色扮演」，还是多认识长衫的经典和法则，谨慎挑选为妙，否则原本想得美美的，以为会大气恢弘、庄重得体、含蓄尔雅，谁知事与愿违、悉得其反，变了堂倌、相声先生、捞家和洋场恶少，或甚至四不像，让识者见笑。待所有人都习非成是的时候，宝贵的经典传承便从此湮没，后悔已晚。真正的「改良」是去芜存菁，当香港传统长衫工艺已登上「非遗」名录的今天，男装长衫的经典形制和工艺不应该只封存于博物馆，而是应该继续应用到男士们的礼服、常服，甚至便服去，让得体的传统衣装在中华男儿身上再放异彩。